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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關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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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關心

她安靜垂眸,動作很輕的取下他黑色手套,他寬大的掌心遍布斑駁血跡,手背上還有一道明顯裂開的傷口,一直延伸到指骨。

周暖用酒精棉擦去皮膚周圍的血跡,再用棉簽沾上碘伏給傷口消毒,並時刻註意力度。

她不確定地問:“這樣會疼嗎?”

醫學生所特有的耐心在這展現的淋漓盡致,她確實有做醫生的潛質。

不久前被黎風刺激到的煩躁不耐煩情緒,漸漸平覆下來。

靳承看著她動作,半晌說:“可以。”

從他一拳砸向簡柔那架鋼琴時,他就沒感覺過痛,要是她沒關註到,他根本就不會處理。

周暖點點頭:“疼的話你就說一聲。”

終於消完毒,她又打開紗布一點點給他認真包紮好,交待道:“這兩天不要碰水,註意別讓傷口感染,如果沒愈合就需要盡快去醫院。”

在自己的專業領域,她不似往常沈默安靜,反而話多了點,完全一副醫生對待病人的態度,是好學生自帶的那種一絲不茍的習慣。

靳承沒接她的話,他單手插著兜,低頭沈默地註視著她。

他這年凈身高188,而她嬌弱的身軀剛好到他胸膛,稍微再靠近點的話,甚至都能聽見他心臟搏動聲。晚風把她的一縷頭發吹過來,似有若無地貼過他脖頸,他身體裏陡然增了幾分難耐的癢意。

天色漸暗,路燈下的少女表情很是恬然溫和。

他瞇了一下眼睛,忽然開口問:“周暖,你對所有人都這麽好?”

可他並不是個好人,也不值得有人對他好對他表露關心。他知道自己在那些女生眼裏什麽樣,很壞,很渣,而她們靠近他也只是喜歡他的臉和有錢人身份。

周暖不清楚他為什麽這麽問,但還是誠實道:“不是。”

至少,她不會再對周自勤夫婦以及談羽這麽好。

這世上並不缺好人,而她也不想再做那個事事不爭不搶、任人欺負的“好人”。

靳承眸光直直地看著她,那股癢意越來越重,他忍了會,說:“介意我抽根煙麽?”

周暖搖搖頭。

他重新戴好手套,從兜裏摸出一盒煙,敲了一根出來點燃,他抽煙的動作看上去相當熟練,有種叛逆的不羈和野。

周暖想到第一天遇見他,先是碰上他和譚青青在商店,然後又看見他和談羽在一家樂器店門口有說有笑。明明當時有女朋友,談羽往他身上貼,他卻允許了談羽的靠近。

然而卻又在談羽告白的那天拒絕了她。

這麽壞的人,大約永遠不會愛上任何人,也不會因為某個人的短暫利用而損失什麽的吧?

與此同時,也很難摸準到底怎麽樣的才能入得了他的眼。

夜晚的風靜靜地吹,空氣裏有一抹淺淡梔子花香。

“你吃晚飯了沒有?”他開口問。

周暖又搖搖頭。

她像是那種能不說話就盡量少說話的人,卻有股別扭的可愛勁。靳承彈了彈煙灰,說:“想吃什麽?帶你去。”

她其實不餓,也並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,周暖思考了一瞬,但還是抓住這個機會。她猶豫著說:“麻辣燙可以嗎?”剛好這附近就有一家。

靳承沒吃過這種東西,他不喜歡很多食物攪在一起。

然而卻點了個頭:“行。”

他們進去不遠處一家麻辣燙店,隨便點了一些東西。

店老板朝兩人看了好幾眼,一個穿一身名牌的公子哥來吃麻辣燙,身邊還跟個瘸了腿的姑娘,店老板掌著大勺嘖了一聲,暧昧地笑了笑,已經腦補了一出精彩的故事。

這家麻辣燙聞著就有些辣,周暖並不能吃辣,她還沒開始吃就被嗆到,鼻頭一抹紅,老板趕緊給送來一杯水。

她喝了幾口水,又重新打算去吃。

靳承翹著腿,坐在對面抽煙:“吃不了辣為什麽還要吃?”

周暖說:“不想浪費。”

在她十四歲剛到舅舅梁慶家裏時,擔心舅媽趙春霞不喜歡她,她吃東西不敢吃太多,時常沒吃飽,所以格外珍惜食物。

她語調很輕,卻很是認真,靳承眸光動了動,心臟像被什麽東西莫名其妙扯了一下。

他吃不慣這些,所以剛才沒點。他滅掉手裏的煙,起身重新點了一份不辣的,推到她面前,說:“吃這份。”

周暖還沒來得及反應,他已經把她面前的那份直接換了過去,然後給自己添了副筷子和碗。

他們這個圈裏的人,平時連學校食堂都不會吃,更不會去吃這種街邊小店。

這家店的油煙氣格外重,然而此時他吃著這碗很辣很難吃的麻辣燙,卻意外地並不反感。



周暖回到寢室後,岑歡高興得抱了抱她:“暖暖,你回來啦?這麽晚吃晚飯了不?”

“吃過了。”周暖也抱了抱她。

岑歡覺得暖暖抱她的動作好僵硬,好像在依葫蘆畫瓢啊哈哈,她笑得不行:“暖暖你是不是沒抱過人?”

周暖想到不久前坐著那輛機車,剛才不覺得,現在回想起來有一瞬尷尬。

他開太快,不拽緊很危險。

岑歡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麽,只是小聲道:“對了暖暖,譚青青回來住了,她不喜歡寢室太吵,咱們小點聲。”

趙西芮在床上翻了個身,取下耳機,抱怨地說:“就她規矩多,也不知道為什麽,在外面住得好好的又想著搬回來。”

岑歡剛想說什麽,餘光一瞟,立即比了個噓的手勢。

譚青青拿著換洗的衣服從浴室出來,渾身還冒著熱氣,聽到趙西芮的話,她氣不打一處來。

為什麽為什麽,還能為什麽?!當然是因為她和靳承分手沒錢了。

當初她和他在一起,他很大方,她想出去住高級公寓他就一句話不說給她刷卡。

這也是譚青青不想分手的一個原因。靳承雖然渣,但他帥得無可挑剔,而且在給女朋友花錢這塊也沒得說。у

她當時選擇出去住的原因,一方面是改善生活,另一方面,更重要的還是她想和他睡。

只要睡過了,那麽他想不負責都難。

結果在一起兩個月,他對她總是冷冷淡淡,更別提去她那了。

譚青青想想都很煩躁,偏她又知道趙西芮是什麽身份,不能直接懟過去,她索性看向周暖:“你進來怎麽也不關門?我感冒了怎麽辦?”

岑歡解釋說:“暖暖是剛回來。”

周暖並不計較,她走去把門關好。

譚青青就像用盡全力打在了一團棉花上,氣一下不上不下的,她氣得把衣服扔進陽臺的桶裏。

趙西芮攤了攤手,表示無語,岑歡和周暖也不吭聲。

周暖走去自己的椅子上坐下,她點開微信,看到了一條消息回覆:“學妹好呀,我是校學生會文藝部的部長,才藝比賽你要報名什麽項目呢?可以的話把這張表格填好發我噢!”

周暖點開表格,開始填寫。

岑歡忽地湊近過來,低聲說:“暖暖,我下午幫你理東西的時候,看見你桌上有一張很漂亮的油畫,是你畫的不?真的特別好看。”

周暖聞言擡頭:“不是,是我媽媽。”

“那你媽媽好厲害呀!”岑歡羨慕道,“不像我媽,整天只知道打麻將,還要求我必須要好好學習,只許州官放火,不許百姓點燈。”

岑歡說話時語氣特別可愛,周暖彎了彎眼睛。

剛消停沒多久的譚青青聞言忽然撇頭看過來,視線掃過那張油畫,她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。

譚青青皺眉想,那不是談羽動態裏發的那張麽,怎麽在周暖這?



周一下午周暖聯系好文藝部的部長學姐,一下課就跟著她去了一趟音樂室。

學姐打開樓梯拐角一間教室的門,笑著說:“這是音樂教室,鑰匙就先交給你保管,裏面有很多樂器,你可以隨便挑,如果你要表演舞蹈,也可以告訴我,讚助商會幫忙提供舞蹈服。”

“謝謝學姐。”周暖接過鑰匙,感激道。

“客氣啥,學妹我真的挺喜歡你的,這間教室沒借給別人只借給你了。”學姐眨眨眼,“因為我覺得你很勵志。”

學姐不知道,其實她並不是殘疾人,過段時間腿就會好了。

周暖和她解釋了一下,學姐更高興了:“那太好了,希望你早日康覆。”

周暖微微一笑:“謝謝。”

“期待你拿獎!”

學姐說完就離開了,作為學生會文藝部部長,她要忙的事情蠻多的。

這間音樂教室位於A大校園文體中心的一間老式綜合樓,如學姐所說,裏面的樂器應有盡有。

周暖放下包,慢慢走到一架鋼琴前。

她很久沒有碰過鋼琴了,本來還很擔心會生疏,然而在她摸上琴鍵那一剎那,所有熟悉的旋律全部從記憶深處湧上來。

談羽急沖沖闖進來的時候,見到的就是這副畫面。周暖背對著她坐在一架鋼琴前,雙手搭在琴鍵上,黃昏的光落進來,她背影纖細美好。

談羽瞬間止住腳步,有種見到曾經那個周暖的感覺。

那個漂亮得像個公主,似乎生來就應該被無數鮮花和掌聲簇擁著的小少女。

她不可思議地揉揉眼睛,在瞥見她腳邊放著的那個拐杖後,才總算回神。

“姐!你在這,我終於找到你了。”談羽快步走過去,“我有件很急的事,你能幫幫我嗎?”

周暖看到她若無其事的一張臉,有些佩服她這麽會偽裝,明明前不久還和她差點鬧僵。

周暖沒說話,談羽繼續道:“那幅油畫還在你那對吧?姐,我知道錯了,對不起,不應該把許姨的名字換成自己的。”

周暖沈默地聽她說完。

“我現在可以和別人說那幅畫不是我畫的,但那幅畫裏的人你能別告訴別人是誰嗎?”談羽說。

現在很多人都以為靳承和譚青青分手是因為談羽,譚青青自己也這麽認為,現在處處找她麻煩。

偏偏談羽嘴硬,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已經表白失敗,只能默默接受這些。

連那幅油畫不是她畫的都能被兜出來,用不了多久,那個圈子裏的人就會全都知道這件事,到時候談羽會很丟臉。

現在她只能思考一個對策,她思來想去,想到了一個好辦法,現在只要周暖同意就行,所以她找到這來。

談羽連她在音樂室都給打聽到了,可見真的很急。

周暖語氣認真,說:“我不會幫你撒謊。”

談羽急了:“為什麽?你是我姐姐,你爸也是我爸,我們是親人,你這次難道就不能幫幫我嗎?”

親人?周暖覺得有些可笑。

“談羽,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。”

談羽大概還不知道,自己發給許蘭茵的那張照片會被她看到。

周暖手指屈起,攥緊了手心。

談羽沒料到長大後的周暖變得這麽絕情,明明四年前她還待自己那樣好,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願意給她分一半。

她喊她姐姐,周暖也會沖她甜甜地笑。

談羽眼神一瞬間就變了:“好,既然這樣,那我以後就當沒你這個姐姐。”

她氣得跑了出去。



硬是捱到上完最後一節財務報表分析課,宋南轍才來找靳承去打臺球。

他們這類人大多走國際生身份進的A大,然而玩歸玩,課也還得照上,說白了可以混個文憑回去繼承家族產業,但起碼也得腦子裏有點東西。

A大校園很大,也有很多娛樂場所,國際生宿舍樓底下就有咖啡廳臺球室。

靳承低著頭,球桿一送,打了一套組合擊球。

宋南轍剛想鼓掌,聽到什麽,走到窗邊推開玻璃門:“什麽聲音?”

吳建飛也走過去:“應該是對面音樂教室,有人在彈鋼琴。”

宋南轍說:“臥槽,光聽琴聲我就覺得一定是個美女在彈。”雖然不知道彈的什麽,但彈得太好了。

靳承也聽到了,他擡眸看向窗外。

對面音樂室的窗戶,白色窗簾被拉上,但偶爾被風吹得掀開一角,隱隱能看到有人坐在鋼琴邊。

一首很舒緩的曲子,比他在任何場所聽到鋼琴曲都要好聽。

琴聲持續了沒多久,便停下。

沒一會,宋南轍看見了門口的談羽,他吹了個口哨,說:“靳哥,快看,找你的。”

靳承站起身,撐著球桿。

談羽走進來,很自然的打個招呼:“嗨,你們好。”

雖然她表白失敗了,但也不影響什麽,她知道靳承不在乎這些,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了。

“剛才是你在彈鋼琴嗎?”宋南轍問,他記得這姑娘上次在聚會表演過一次拉小提琴。

談羽楞了楞,最後點點頭。

“彈的什麽?”靳承忽然開口。

他主動和她搭話,談羽有些激動。她回憶了一下剛剛過來時,在樓道裏聽見周暖彈的曲子,想了想說:“莫紮特的《A大調第十一鋼琴奏鳴曲》K.331。”

宋南轍沒心沒肺地說:“那你彈鋼琴比拉小提琴好聽多了啊!”

談羽僵了一瞬,仍舊努力維持臉上笑意。

吳建飛大約能猜到她來幹嘛,譚青青不久前大肆宣揚談羽騙人的那件事,她估計是想來解釋的。

女孩子嘛,這種小面子很重要,尤其是怕喜歡的人誤會什麽,吳建飛也能理解。

他看了看靳承。

果然,談羽下一秒就說:“我發在動態裏那幅畫的事……”

靳承還在想剛才鋼琴曲的事,他瞭眼看向她。

談羽被看得緊張到心突突跳。想到反正周暖和他們這群人應該也不認識,她咬咬牙說:“可能讓你們誤會了,那不是我畫的,是我媽媽畫的,我小時候過生日,她給我畫的背影當做生日禮物。”

她剛解釋完,周自勤就打來一個電話,她這個繼父的電話她不敢不接,只好先行離開。

談羽走後,宋南轍嘖了聲:“這姑娘還特地跑過來解釋,想必還是很喜歡你對你有意思啊,要不,靳哥你再考慮考慮?”

靳承手指摩挲著球桿,沒說話,像在思考。

不過,宋南轍也有些納悶,小時候穿著芭蕾舞裙站在沙灘上的背影是真純潔真好看啊,怎麽長大了之後反而遜色這麽多呢?



周暖鎖好音樂教室的門,晚上還有晚自習,她不能練習太久。

她從老式綜合樓裏出來,外面泡桐樹被風吹得沙沙響。

這年A市的秋天似乎比從前冷很多。

靳承沒再打臺球,他靠著臺球室的門,不知道在想什麽,目光轉回對面時,他註意到周暖從裏面出來。

少女手裏抱著一本厚厚的書。

她依然圍著那條淺色圍巾,裹著厚衣服,不小心撞到了人,然後下意識說對不起。

靳承把球桿扔回去,然後擡步走了出去。

“周暖。”

周暖回過頭,發現靳承正雙手插著兜站在不遠處,他喊她名字,算是在和她打招呼。

周暖知道,她現在臉不好看,渾身上下也找不到任何優點來吸引他的註意,但好在他們現在算是認識上了,能憑借朋友的名義加深他對她的印象。

周暖頓了頓,主動走過去,問道:“你的手好點了嗎?”

她表情看上去總是一副認真模樣,卻莫名有種天然的萌。他彎了彎唇,勾了個痞壞的笑:“不知道,要不你看看?”

周暖只好道:“那你伸手,我看一下。”

靳承照做。

她的手皮膚白皙,手指細長又直,圓潤粉紅的指尖輕輕掀開一點紗布。

靳承手指忍不住微顫。

她的手在他的面前顯得格外小巧,他寬大的掌心一握甚至就能完全包住。

“看上去好像沒有感染。”周暖把他紗布重新蓋好。

她語調綿柔,靳承沒接話,只是點了個頭。l

其實那天在包廂他就感覺出來了,她手指觸碰到他掌心,他有一瞬恍惚,包括那天晚上他騎著機車載她回學校,她緊緊拽著他衣服時,他都有一種難言的熟悉感。

他曾經痛恨簡柔那一類型的女人。

然而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,心裏某種堅信的東西正在一點點崩塌瓦解。

宋南轍一轉頭,他靳哥就不見了。

然後看到周暖在幫他檢查手受傷的情況,宋南轍咦了一聲,和吳建飛面面相覷。

宋南轍震驚:“靠,不是,那個談羽雖然長得沒有譚青青好,但至少比周暖好吧?好歹人家會彈鋼琴,人家還有一雙健全的腿,不是我看不起殘疾人啊,我他媽真的只是覺得太離譜了。”

吳建飛說:“別著急,再看看。”他還是不信靳承會看上周暖。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宋南轍,吳建飛,你倆等著被打臉吧

你們靳哥才是火眼金睛,一下發現寶藏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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